复次,护持禁戒,宁舍身命终不毁犯。
我昔曾闻,有一比丘次第乞食,至穿珠家立于门外。时彼珠师为于国王穿摩尼珠,比丘衣色往映彼珠其色红赤,彼穿珠师即入其舍为比丘取食。时有一鹅见珠赤色其状似肉,即便吞之。珠师持食以施比丘,寻即觅珠不知所在,此珠价贵王之所有。时彼珠师家既贫穷失王贵珠,以心急故,语比丘言:“归我珠来。”尔时比丘作是思惟:“今此珠者鹅所吞食,若语彼人将必杀鹅以取其珠。如我今者苦恼时至,当设何计得免斯患?”即说偈言:
我今护他命,身分受苦恼,
更无余方便,唯我命代彼。
我若语彼人,云是鹅所吞,
彼人未必信,复当伤彼命。
云何作方便,己身得全济,
又不害彼鹅?若言他持去,
此言复不可,设身得无过,
不应作妄语。我闻婆罗门,
为命得妄语。我闻先圣说,
宁舍于身命,终不作虚诳。
佛说贼恶人,以锯割截身,
虽受此苦痛,终不毁坏法。
妄语得全活,犹尚不应作,
宁以护戒心,而舍于身命。
我若作妄语,诸同梵行人,
称讥我破戒,如是称讥轻,
犹能燋我心。以是因缘故,
不应毁禁戒,今入大苦中。
我今应当学,如鹅饮水乳,
能使其乳尽,唯独留其水,
我今亦当尔,去恶而取善。
经作如是说,智者共婴愚,
虽复同其事,终不从彼恶,
善人能弃恶,如鹅饮水乳。
我今舍身命,为此鹅命故,
缘我护戒因,用成解脱道。
尔时穿珠师闻斯偈故,语比丘言:“还我珠来,若不见还,汝徒受苦终不相置。”比丘答言:“谁得汝珠?”默然而立。珠师语言:“更无余人,谁偷此珠?”时彼珠师即闭门户语比丘言:“汝于今日好自坚持。”比丘寻即四向顾望无可恃怙,如鹿入围莫知所趣,比丘无救亦复如是。
尔时比丘即自敛身端正衣服,彼人又复语比丘言:“汝今将欲与我斗耶?”比丘答言:“不共汝斗,我自共彼结使贼斗。所以尔者?恐于打时身形现故。我等比丘设使困苦临终之时,犹常以衣用自覆护不露形体。”尔时比丘复说偈言:
世尊具惭愧,我今随顺学,
乃至命尽时,终不露形体。
时彼珠师语比丘言:“颇有不惜身命者耶?”比丘答言:“我出家法至于解脱常护身命,虽处险难而全身命,今我决定舍于此身,使出家众称美我名。”即说偈言:
我舍身命时,堕地如干薪,
当使人称美,为鹅能舍身,
亦使于后人,皆生忧苦恼,
而舍如此身,闻者勤精进。
修行于真道,坚持诸禁戒,
有使毁禁者,愿乐于持戒。
尔时珠师语比丘言:“汝向所说谄曲不实,复欲使人称其美名?”比丘答言:“汝谓我今着染衣有虚妄耶?何故现美?不为谄曲自欢喜耳,亦不使人称叹我名,欲使世尊知我至心。”即说偈言:
大仙之弟子,为持禁戒故,
舍于难舍命,使诸世间人,
于诸出家者,生未曾有想,
今虽未生想,将来必当生。
时珠师执缚比丘而加打棒,问比丘言:“珠在何处?还我珠来。”比丘答言:“我不得珠。”珠师涕泣心生悔恨,又以王珠益以苦恼,即说偈言:
咄哉此贫穷,我知善恶业,
生于悔恨心,咄哉此贫穷,
由贫故造恶。
时穿珠师即便涕泣顶礼比丘足,而白之言:“赐我欢喜还与我珠,汝莫自燋亦莫娆我。”比丘答言:“我实不取。”珠师复言:“此比丘甚是坚䩕,受是苦恼犹言不得。”时彼珠师以贫切故,无由得珠更复瞋打。时彼比丘两手并颈并被系缚,四向顾望莫知所告必空受死。时彼比丘而作是念:“生死受苦皆应如是,应当坚辞无犯戒律;若当毁戒,受地狱罪有过今苦。即说偈言:
当念一切智,大悲为体者,
是我尊重师。当忆佛所告,
富那伽之言,又复当忆念,
林间忍辱仙,割截于手脚,
并劓其耳鼻,不生瞋恚心。
比丘应当忆,修多罗中说,
佛告于比丘: “若以铁锯解,
支节手足等,不应起恶心,
但当专念佛,应当念出家,
及忆诸禁戒。” 我于过去世,
淫盗舍身命,如是不可数,
羊鹿及六畜,舍身不可计,
彼时虚受苦。为戒舍身命,
胜于毁禁生,假欲自拥护,
会归终当灭,不如为持戒,
为他护身命,舍此危脆身,
以求解脱命。虽俱舍身命,
有具功德者,有无所得者。
智者护身命,命称具功德,
愚者舍身命,徒丧无所获。
时彼比丘语穿珠师言:“莫舍悲心极为苦哉!”时穿珠师涕泣懊恼,而说偈言:
我虽打扑汝,极大生苦恼,
忆王责我珠,复欲苦治汝,
今汝舍是苦,亦使我离恶。
汝是出家人,应断于贪欲,
宜舍贪爱心,还当与我珠。
比丘微笑,而说偈言:
我虽有贪心,终不利此珠,
汝当听我说。我今贪名称,
智者所叹羡,亦贪于禁戒,
及以解脱法。最是我所贪,
甘露之道迹,于汝摩尼珠,
实无贪利心。我着粪扫衣,
乞食以为业,住止于树下,
以此我为足。以何因缘故,
乃当作偷贼?汝宜善观察。
穿珠师语比丘言:“何用多语?”遂加系缚倍更挝打以绳急绞,耳眼口鼻尽皆血出。时彼鹅者即来饮血,珠师瞋忿打鹅即死。比丘问言:“此鹅死活?”珠师答言:“鹅今死活何足故问?”时彼比丘即向鹅所,见鹅既死涕泣不乐。即说偈言:
我受诸苦恼,望使此鹅活,
今我命未绝,鹅在我前死。
我望护汝命,受是极辛苦,
何意汝先死?我果报不成。
穿珠师问比丘言:“鹅今于汝竟有何亲,愁恼乃尔?”比丘答言:“不满我愿,所以不乐。我先作心望代鹅命,今此鹅死愿不满足。”珠师问言:“欲作何愿?”比丘答言:“佛作菩萨时,为众生故割截手足不惜身命。我欲学彼。”即说偈言:
菩萨往昔时,舍身以贸鸽,
我亦作是意,舍命欲代鹅。
我得最胜心,欲全此鹅命,
由汝杀鹅故,心愿不满足。
珠师问言:“汝作是语我犹不解,汝当为我广说所由。”尔时比丘说偈答言:
我着赤色衣,映珠似肉色,
此鹅谓是肉,即便吞食之。
我受此苦恼,为护彼鹅故,
逼切甚苦恼,望使得全命。
一切诸世间,佛皆生子想,
都无功德者,佛亦生悲愍。
瞿昙是我师,云何害于物?
我是彼弟子,云何能作害?
时彼珠师闻是偈已,即开鹅腹而还得珠,即举声哭,语比丘言:“汝护鹅命不惜于身,使我造此非法之事。”即说偈言:
汝藏功德事,如以灰覆火,
我以愚痴故,烧恼数百身。
汝于佛摽相,极为甚相称,
我以愚痴故,不能善观察,
为痴火所烧。愿当暂留住,
少听我忏悔,犹如脚趺者,
扶地还得起,待我得少供。
时彼珠师叉手合掌向于比丘,重说偈言:
南无清净行,南无坚持戒,
遭是极苦难,不作毁缺行,
不遇如是恶,持戒非希有。
要当值此苦,能持禁戒者,
是则名为难。为鹅身受苦,
不犯于禁戒,此事实难有。
时穿珠师既忏悔已,即遣比丘还归所止。